《品格的力量》8 民族的品格

民族的品格端看多數人的道德品質

每一個民族和每一個個人一樣，要維護自己的品格。在一個制度化的政府統治下──每一個階級都或多或少地行使自己的政治權力──民族的品格必然依賴多數人的道德品質。決定個人品格的道德品質也決定著民族的品格。

如果一個民族的品格不是心胸寬闊、忠貞、誠實、善良和勇敢，它就會被其他民族輕視，在世界民族之林中無足輕重。它們同樣必須具備尊重別人、遵紀守法、自我節制和忠於職守的品格。

如果一個民族沒有比感官快樂、金錢和物欲更高尚的品行，它就只是一個可憐的生物群落。哪怕是恢復對荷馬^（註1）書中神靈的崇拜，也比追求感官、金錢和物欲要好得多，因為異教徒的神靈至少也會反映人性的美德，以及值得尊敬的東西。

政府通常不會比人民的自治更好

至於制度，不管它本身多麼完美，在維持一個民族的品格水準中的作用，仍然是微乎其微的。決定一個民族的道德，和使一個民族保持穩定的，是個人和激勵他們的精神。

從長遠來看，政府通常不會比人民的自治更好。如果具有良好的心地、道德和習慣，這個民族的治理就會是誠實和高尚的。如果人們道德敗壞、自私自利而且心地虛偽，那麼，無賴和幕後操縱者的統治就不可避免。

防止對公眾的意見──不管是多數公眾還是少數公眾──實行專制獨裁唯一真正有效的屏障，是個人自由的進步和個人品格的純潔。沒有這個屏障，就不會有生機勃勃的精神風貌，也不會有真正的自由。政治權利，不管它多麼廣泛，也不會使一個個體墮落的民族變得高尚。

事實上，公眾參政制度實施得越徹底，參政權越得到保障，那麼，就像一面鏡子一樣，一個民族的真正品格，也就會在他們的法律和政府中，反映得越徹底。以個體不道德為基礎的政治道德，從來就不會有任何穩定的存在形式。一個品質惡劣的民族所享受的自由，也會被當作是一個討厭的東西。新聞的自由，不過是找到了一個放肆和道德墮落的發洩之處。

民族的品格經受各種磨練，往往歷史更輝煌。

和個人一樣，民族也要從她所屬優秀的種族的感情獲得支持和力量。民族是自身偉大的繼承者，她必須使自己的榮耀永遠保持下去。一個民族應該有值得回顧的輝煌歷史。它會使現在的生活穩定，提升和支持現在的生活，透過對過去先人的光輝功績、經歷的艱苦卓絕磨練，和所取得的輝煌成果的回憶，來照亮和昇華現在的生活。

民族的生活和個人的生活一樣，是一種極為可貴的經驗財富，這種經驗財富，如果得到巧妙的運用，就會促進社會的進步和發展；相反的，如果濫用或誤用，就會導致空想、迷惑和失敗。和人一樣，民族也會在經受的磨練中，得到淨化和變得堅強。

使民族的品格得到發展的各種磨練，往往是民族發展史上最輝煌的篇章。對自由的追求和對祖國的熱愛，或許會深深地影響民族的品格，但是，對民族的品格影響最大的，還是她經受的考驗和磨難。

什麼是真正的愛國主義者？

現在，許多打著愛國主義的旗幟實施的行為，包含著極端的心胸狹隘，表現了民族的偏見、民族的自負和民族的仇恨，這樣的民族不是用自身的功績來展現自己，而是靠自吹自擂來炫耀自己──實際上是在絕望中哀鳴、打著手勢和驚叫──他們用飄揚的旗幟和高聲歌唱來炫耀自己──實際上，這是在極度痛苦的呻吟和在長期的錯誤之中受折磨。如果這樣的愛國主義者大量湧現，最大的災難可能會降臨任何一個國家。

然而，正像存在著卑賤的愛國主義者一樣，也有高尚的愛國主義者存在──他們透過自己高尚的行為，使一個國家充滿活力並且得到提升──這些高尚的愛國主義者剛毅果斷、忠於職守、生活樸素、誠實、正直，總是力圖抓住機遇使自己在各方面得到發展。

一個真正的愛國主義者，會緬懷和學習過去的偉人，因為他們在追求目標和追求自由的過程中，透過自己的艱苦努力，為自己贏得了不朽的英名，為自己的民族贏得了自由的生活和自由的政治制度。

民族的偉大，並非疆域遼闊不可。

評判一個民族不能根據它的疆域大小，只能根據它的民眾：

「民族的成長，使人民變得高尚，而不像樹木，使樹幹變得粗壯。」

雖然疆域遼闊往往和偉大有關，但是，一個民族的偉大，並不一定非疆域遼闊不可。從疆域和人口來看十分龐大的民族，也可能毫無真正的偉大可言。以色列曾經是個小民族，但是，他們產生了多麼偉大的生活，對人類命運所產生的影響多麼巨大、多麼深遠！

希臘並不是個大國，阿提卡的所有人口比南開郡的人口還要少。雅典也遠不如紐約出名，然而，希臘在藝術、文學、哲學和愛國主義方面的成就多麼輝煌！

生活奢侈而懶散的民族，必然走向滅亡。

然而，雅典人卻有一個致命的弱點，那就是它的公民沒有一個真正屬於自己的家庭，也沒有什麼家庭生活可言，它的奴隸數目大大超過了自由民。它的公職人員，在道德方面即使不是腐敗墮落的，也可以說是荒淫放蕩的。它的女性，即使是最有成就的，也是極為放蕩。因此，雅典的衰落是必然的，而且它走向衰落比它走向興盛更令人感到突然。

羅馬也是以同樣的方式走向衰亡，這主要歸因於這個民族普遍的墮落，貪圖享樂和安逸──在羅馬帝國晚期，工作被認為僅僅適合奴隸的行為。它的人民不再以他們偉大先輩們的美德為榮，羅馬帝國的衰落是因為它沒有生存的活力。

因此，生活奢侈而懶散的民族──「寧願在一對一的格鬥中失去一磅鮮血，」正如老邁的伯頓所說的，「也不願意在誠實的勞動中流下一滴汗。」──必然走向滅亡，而被那些勤勞而又充滿生機的民族所代替。

當路易十四^（註2）問科爾伯特^（註3）為什麼出現這種情況：他可以主宰像法蘭西這樣龐大而又著名的國家，卻無力征服一個像荷蘭這樣的小國時，這位大臣回答說：「陛下，這是因為一個國家是否偉大並不取決於它疆域大小，而是取決於它人民的品格。因為荷蘭人民勤勞、正直和充滿活力，所以陛下您覺得它如此難以征服。」

有一個關於斯比洛拉和里卡多的傳說：一六○八年，西班牙國王任命的特使團，前往海牙簽訂一個談判條約。一天，他們看到大約八至十個人從一艘小船上下來，坐在一塊草地上，準備用麵包、奶酪和啤酒作為午餐。

「那些旅遊者是誰？」特使團問一個農民。「這是我們可敬的主人，我們國家的代表團。」這位農民回答說。斯比洛拉立即對他的同伙低聲耳語：「我們必須講和，這些人不可能被征服。」

國民擁有良好的個人品格，才是民族真正的力量。

總而言之，制度的穩固必須以穩固的品格為基礎。任何墮落個體的聯合無法形成一個偉大的民族。這樣的民族表面上看來是高度文明，但是，只要一面對逆境，立即會四分五裂。

缺乏正直誠實的個人品格，就不會有真正的力量、一致或公正。他們或許會富裕、有禮貌和有貴族派頭，但他們卻瀕臨毀滅的邊緣。如果他們僅僅為自己而活，僅僅把感官快樂當作生活目的──每個人都只為自己的私利打算──這樣的民族是注定要滅亡的。

哪一個民族缺少了品格的支撐，就可以認定它是下一個要滅亡的民族。哪一個民族如果不再崇尚和奉行忠誠、誠實、正直和公正的美德，它就失去了生存的理由。

一旦國家的人民如此熱中對財富的追求、對感官快樂的追求和著迷於宗派活動，以致榮譽、秩序、忠誠、美德和服從似乎都已成為過去的東西，那麼，在這種墮落的社會風氣之中，就只有等到那些誠實的人──如果幸運的話，還會剩下一些這樣的人──到處摸索並且讓每個人都有深刻的認識之後，這個民族僅存的品格才有希望得以恢復，而使每個個體的品格得到昇華。

唯有這樣，這個民族才能夠得到拯救；而且，如果那些良好的品格無法挽回地損失了，這個民族也就沒有什麼值得拯救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