《人慈》1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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97%的人認為,人性自私又貪婪,但當危機來襲,我們展現的是人類最好的本質。願我們藉著這本書,能看見自己與他人的良善,並且尋求理解與共好。

人真的是天性好鬥、殺得你死我活的物種嗎?綜觀歷史大小戰爭,這個說法似乎成立,但是當我們把尺度放到人與人面對面的相處,就是另一種樣貌。舉戰爭為例,兩軍人馬大動干戈的時候,所有人一定都是拔刀互砍、舉槍互射吧?在那種生死存亡的關頭,不是敵死,就是我亡了,不是嗎?

關於人性,大眾知道的很多都是錯的。

真實的戰爭傷亡統計很有意思,例如二戰英國陣亡的軍人死因中,10%是子彈和反坦克地雷;15%是詭雷、爆破和其他;75%是手榴彈、迫擊砲和空投炸彈。大部分的士兵都是隔個一定「距離」被殲滅的。真正喊著敵人是「害蟲」,一旦碰面就格殺毋論的,通常是離戰場最「遙遠」的政客和領導人。

根據研究,二戰的生存老兵超過一半從未殺過人,只有20%的軍人曾經擊發過武器。美國南北戰爭最激烈的蓋茨堡之役註1中,回收的27,000把火槍,還裝有彈藥的比例達到90%。12,000把裝有兩顆彈藥,其中6000把超過三顆。但火槍設計成那樣,就是一次只能射出一顆子彈,那幹嘛裝那麼多顆子彈?

因為大部分的士兵都「沒有」在試圖殺敵。人,打從心底不喜歡傷害另一個人。

而今天要為大家介紹的書,原來的書名很有意思,因為它叫做《Human kind》!

Humankind 如果是結合在一起的話,指的就是人類,但是作者故意把它分開來,指的是人類的仁慈,所以這本書在中文翻譯的時候,就把書名翻譯叫做《人慈》。

當恐懼和暴力爆發開來,人類就會顯露出真正的本性。

這本書的作者是羅格.布雷格曼(Rutger Bregman)註2,在書的序言裡面就先講了,第二次世界大戰發生的事情。在爆發戰爭的前夕,英軍司令部發覺,他們當下正面臨生存的威脅,倫敦處於重大的危機當中。

羅格.布雷格曼(Rutger Bregman)

作者羅格.布雷格曼(Rutger Bregman,1988年4月26日-)

根據邱吉爾(Winston Churchill)所說的倫敦,那個時候變成了世界最大的標靶,好似一頭價值連城的胖乳牛,被綁在那裡吸引獵食的猛獸,而那頭獵食的猛獸就是指希特勒,還有他所率領、他所控制的戰爭機器。

如果英國人民在他那一批轟炸機帶來的恐怖底下崩潰,那麼國家就完蛋了。一名英國的將軍擔憂著交通會停擺,無家可歸者會尖叫求救,城市將陷入混亂,上百萬的平民百姓會屈服於壓力,而軍隊甚至連戰鬥都無暇顧及,因為光是歇斯底里的平民,就夠這些軍隊忙不過來了。

所以,當時邱吉爾他預測,至少有300萬到400萬的倫敦人會逃離倫敦。如果想要研究所有這些釋放出來的邪惡,這裡布雷格曼推薦了一本書,這是由法國人叫做古斯塔夫·勒龐(法語:Gustave Le Bon)註3他所寫的一本書,在那個時代,他是非常有影響力的學者,他寫了一本關於群眾心理的書,叫做《烏合之眾:大眾心理研究》。

針對倫敦所發動的閃電大轟炸

1939年10月19號,希特勒對將領們指示了德國的進攻計畫。納粹德國空軍針對英國抵抗意志,必須要給予致命的一擊,這就是希特勒的指示,他說在指定時刻之後就發動,也必然會發動,一般的人都可以感覺到剩下來的時間越來越少,時局越來越緊迫,人們考慮過一個退無可退的最後的計畫,那就是在倫敦挖出地下避難網。

但擔心那些因為恐懼而癱瘓的平民,將會一直呆在裡面,不願意出來,所以最後就廢棄了這樣一個地下避難網的計畫。最後一刻,相關單位在城外連忙蓋起了少數野戰的精神醫院,準備照料第一波受害者,然後真的就開始了。

1940年的9月7號,總共總數達到348架的德國轟炸機,飛越英吉利海峽,當天晴朗的天氣讓許多倫敦人走出戶外,當警報在下午4點43分響起的時候,所有的人望向了天空。9月那一天,在歷史上被記錄為Black Saturday,因為那天是星期六,在後來的事件被稱之為The Blitz,也就是針對倫敦所發動的閃電大轟炸。然後呢?

1940 年 10 月 15 日德國空襲後的第二天早上,一輛公共汽車停在倫敦巴勒姆的一個大火山口中。在空襲期間,一枚炸彈在巴勒姆大街上爆炸,摧毀了下方的部分地鐵站。

這只是開端,接下來9個月內,光是倫敦就挨了超過8萬枚的炸彈。整片整片的街坊鄰里,徹底遭到了摧毀,首都有100萬棟房屋,遭到了毀損甚至摧毀,有超過4萬名的英國人,失去了他們的性命。而那個時候,英國人有什麼樣的反應?當整個國家被連續轟炸了幾個月之後,會發生什麼樣的事情?

人們應該會變得歇斯底里吧,他們的舉止會不會就失去了人類的文明,以及文明所保障的這種秩序呢?

就算會害怕,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呢?

布雷格曼接著就提供了一位,加拿大精神科醫生在倫敦的目擊記錄。1940年10月,這位醫生開車穿過倫敦東南部,還要去拜訪一片損害特別嚴重的貧困區域,那裡還剩下來的,就只有炸彈坑和傾頹的建築物,那是一團混亂。如果要找一個確確實實混亂的地方,那這裡就沒錯了。

這一位醫生在空襲警報響起了下一刻,他看到了什麼?他的記錄是小男孩們,依然在人行道上四處玩耍,顧客繼續討價還價,一名警員無聊地就開始指揮交通,而腳踏車騎士正拒絕向死亡和交通規則屈服。他說,就他所看見的,根本沒有哪一個人往天空看一眼。

事實上,如果要說所有描述倫敦大轟炸的記錄,有什麼共通點?那就是描述了那幾個月,籠罩著倫敦的一種詭異的平靜。

有一位在英國人家中廚房採訪的美國記者注意到,他們即使是窗戶玻璃在窗框中嘎嘎作響,這一對夫妻仍然喝著茶,記者就想要知道:「你們都不害怕嗎?」他們的回答是,「不會啊,那就算會害怕,對我們有什麼好處呢? 」

英國人的幽默感和耐性堅強

顯然這整件事情在計畫上,希特勒漏了一樣重要的因素,那就是英國人的性格,他們有僵硬的上唇、冷笑匠式的幽默感,好比說店家在毀壞的店面,他們就貼了一張公告:more open than usual (比平常更open更開張做生意)。

或者是有一位酒吧的老闆,在店面受損時貼出廣告說:「我們的窗戶沒有了,但是我們的Spirit還是一樣的好。」Spirit指的即是烈酒,同時也指的是那樣的一份精神,精神沒有變差,我們還是好得不得了,請你進來嚐嚐我們的精神吧。

英國人對於德國空襲的耐性,就跟他們忍耐火車誤點一樣的堅強,雖然確實讓人火大,但整體來說還能夠容忍。說來也巧,倫敦大轟炸的期間,火車也一樣持續的營運,而希特勒的戰術到頭來,沒有對英國經濟造成多大的打擊,對英國戰爭期間造成比較大損害的,反而是1941年4月復活節那個星期一,因為當時所有的人都放假一天,所以呢,沒有生意可以做。

在德國展開轟炸行動的這幾個禮拜當中,情報的更新發佈就像天氣預報一樣,有的就說今天有大閃電,Blitz指的是大轟炸。根據一位美國觀察者說的,英國人對此失去興趣的速度,比什麼都來得快,根本沒有人在找掩護了。

那精神上的崩壞呢?之前危機專家、群眾心理學家所警告的,會出現幾百萬受創者,怎麼了呢?到哪裡去了呢?很奇怪,到哪裡都找不到這群人。

危機逼出來的不是人的劣根性,而是優秀素質。

當時的倫敦的確有悲傷、有憤怒,這是不可否認的,的確有人失去了自己所愛的人,而極其的哀痛。但是呢,精神病房空蕩蕩的,不只如此,公共心理衛生還改善了,酗酒的情況減少了,跟一般以前承平時期相比,自殺的人也變少了。

戰爭結束了之後,許多英國人太奇怪了,竟然會懷念起倫敦大轟炸的日子。因為那個時候人們互相幫助,彼此能夠幫忙擺脫困境,而且沒有人會在乎你的政治立場,或者在乎你有沒有錢。

一位英國歷史學家,日後他寫著,英國社會在許多方面都因為大轟炸,並不是瓦解崩潰反而強化了,希特勒預期造成的結果,是希特勒的幻想破滅了。剛剛所提到的勒龐知名大眾心理學家,他所提出的理論,經過現實檢驗之後,實在是非常不正確。

危機逼出來的並不是人的劣根性,而是我們在英國所看到的優秀素質。硬要說的話,英國人在文明階梯上還往上走了幾階,而不是往下掉。一名美國記者在他的日記當中寫著,在具有眾多噩夢般特質的種種環境底下,尋常人的勇氣、幽默感和善良,還是一樣令人讚嘆。

這些由德國轟炸所帶來的超乎預期的影響,在英國激起了戰略的爭論,當英國皇家空軍,也準備調度轟炸機去打擊敵人,再加上美國的協助跟美國聯合在一起,這時候英國倒過來是要去轟炸德國的時候,因為自己的經驗,所以在英國就有很多人討論,怎麼樣進行才會真正的有效,或者德國人也跟英國人一樣,在面對轟炸的時候,他們的精神不會屈服?他們的社會不會瓦解呢?

即使有事實證明,人還是會錯估人性。

說來奇怪,即使有這樣的實證,英國的軍事專家還是覺得,他們有辦法打垮一個國家的士氣,而且,用炸彈就可以打垮。他們推論是這樣「打」對英國人沒有效,但是英國人自己是特例,地球上沒有誰的冷靜明智跟堅忍毅力,可以跟英國人相比,德國人不能,德國人打從根本上缺乏道德品質,他們連英國人挨過的1/4轟炸量都撐不住。

贊成這個觀點的人,有一個是邱吉爾的好朋友,叫做弗雷德里克·林德曼(Frederick Alexander Lindemann)註4,在空軍戰略的激辯當中,林德曼始終立場堅定,認為對德國人的轟炸必然有用,就像勒龐所預言的那樣,那大眾一定膽小如鼠,很容易就會恐慌。

所以我們看到,其實凸顯的是對於人性的一種估計,認為人性,尤其是在社會當中遇到了危機,很容易就會瓦解。

然而在這本書當中,作者布雷格曼,他最重要的就是要挑戰這個說法,那就是:人沒有那麼脆弱,尤其是建構人的社會所賴以依存的那種精神的性質,沒有那麼樣的卑劣,人有他的仁慈,人有他的善良的這一面,而且人的仁慈跟善良,其實遠比我們想像的作用更大。這是這本書提出來的非常特殊的觀點。

 (待續


(註1) 蓋茨堡之役:
(Battle of Gettysburg,1863年7月1日至7月3日)於賓夕法尼亞州蓋茨堡及其附近地區爆發,是美國內戰中最血腥的一場戰鬥,經常被引以為美國內戰的轉捩點。此役是由北方聯邦軍喬治·米德少將所率領之波多馬克軍團抵擋由南方邦聯軍的羅伯特·李將軍所部北維吉尼亞軍團之進攻,獲得決定性勝利,終結了李將軍第二次、也是最後一次入侵美國北方各州的軍事行動。

(註2) 羅格·布雷格曼:
(Rutger Bregman,1988年4月26日-)是一位荷蘭歷史學家作家,曾為《華盛頓郵報》、《衛報》撰稿,並在TED大會上演講,作品有《現實主義者的烏托邦:如何建構一個理想世界(英語:Utopia for Realists)》等。被讚譽為歐洲最著名的年輕思想家之一。他的前作《改變每個人的3個狂熱夢想》榮登《星期日泰晤士報》、《紐約時報》等各大暢銷榜,並被翻譯成32種語言。現居荷蘭。

(註3) 古斯塔夫·勒龐:
(法語:Gustave Le Bon;1841年5月7日-1931年12月13日)是一位法國社會心理學家社會學家,以其對於群體心理的研究而聞名,被後人譽為「群體社會的馬基雅維利」。勒龐認為,在群體之中,個體的人性就會湮沒、獨立的思考能力也會喪失,群體的精神會取代個體的精神。勒龐最出名的作品是1895年出版的《烏合之眾:大眾心理研究》,該作品被認為是群眾心理學領域的開創性作品。

(註4) 弗雷德里克·林德曼:
第一代徹韋爾子爵弗雷德里克·林德曼(Frederick Alexander Lindemann,1886年4月5日-1957年7月3日)英國物理學家,英國首相溫斯頓·邱吉爾密友,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擔任邱吉爾的首席科學顧問。林德曼生於德國巴登-符騰堡州巴登-巴登,父親為德國裔英國人,母親為美國人,畢業於柏林大學,1911年受邀參加索爾維會議,是當時參會者中最年輕者。他和英國科學家弗朗西斯·阿斯頓於1919年提出利用離心機來分離同位素。1956年,「因為他在許多領域的傑出工作:熔點公式和比熱理論;恆星電離;流星和平流層溫度反演」獲得休斯獎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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